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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文轩> 悬疑灵异 > 岁月新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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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1 木盒迷情

古董店"岁月印记"内,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玻璃窗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婉正跪坐在波斯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整理一批新收来的旧物。这些老物件总是带着它们主人的气息和故事来到她这里,而她有种特殊的能力——通过触摸物品,偶尔能捕捉到原主人的记忆片段。

"这个月的账目总算对上了。"她轻声自语,将一缕散落的黑发别到耳后。手腕上的银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祖母留给她的唯一首饰。

角落里一个雕花木盒吸引了她的注意。盒子不大,却做工精致,暗红色的木质上雕刻着缠枝花纹,铜锁已经氧化发黑。温婉伸手拂去盒盖上的灰尘,指尖触碰到锁扣的瞬间——

——烛光摇曳的大厅,穿着旗袍的新娘低头站着,胸前金锁片熠熠生辉。有人高喊:"一拜天地!"新娘抬头,眼中满是恐惧...

"啊!"温婉猛地缩回手,木盒"啪"地掉在地上。她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样的幻象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自从大学那次在博物馆晕倒后,她就学会了控制这种能力,或者说,学会了避开那些容易触发记忆的老物件。

店门的风铃突然响起,温婉慌忙站起身,差点撞到身后的多宝阁。

"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温婉抬头,看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口,逆光中只能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穿着简洁的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没、没关系。"温婉迅速调整呼吸,"欢迎光临'岁月印记',您随便看看。"

男人走近几步,阳光终于照全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容,眉骨略高,眼睛深邃,鼻梁挺直,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内敛的温和。

"我对老物件很有兴趣。"他的目光在店内缓缓扫过,"您这里的东西都很特别。"

温婉注意到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地上的雕花木盒上。不知为何,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这个盒子..."男人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盒盖的雕花,"很特别。"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锁扣的刹那,温婉鬼使神差地也伸出手:"请等一下——"

两人的手同时触碰到木盒。

一股强烈的电流般的感觉从接触点窜上温婉的手臂,她眼前闪过一连串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书房里相对而坐的男女,交握的双手,匆匆塞进盒子的信件,然后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你还好吗?"男人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温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而他也正扶着自己的肩膀。

"对不起!"她慌忙后退,脸颊发烫,"我...我有点低血糖。"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从口袋里取出名片:"我是祁明远,大学心理学教授。如果您不舒服,我可以送您去医院。"

温婉接过名片,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祁明远,心理学博士,东海大学心理学院教授。

"谢谢,不用了。"她勉强笑了笑,"我是温婉,这家店的主人。"

"温小姐。"祁明远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回木盒上,"这个盒子,我想买下它。"

温婉犹豫了。这个盒子显然承载着强烈的记忆,她本能地想要远离它。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却在告诉她——这个盒子和眼前这个男人,都与她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它可能...很贵。"她听见自己说。

祁明远笑了,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没关系,我对它一见如故。"

付完款后,祁明远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站在柜台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木盒的盖子:"温小姐,如果您不介意,我对古董也略有研究。如果以后有需要鉴定的物品,可以联系我。"

温婉点点头,将他的名片小心地放进抽屉里。当祁明远推门离开时,风铃再次响起,温婉突然有种预感——这个木盒和这个男人,都将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2 记忆交错

温婉将祁明远的名片放进抽屉最里层,指尖在烫金字体上停留了片刻。心理学教授?难怪他的眼神那么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她摇摇头,转身去收拾那个差点引发幻象的雕花木盒。

盒子已经被祁明远买走,但那股奇异的感觉仍萦绕在她指尖。温婉从柜台下取出白手套戴上,决定彻底整理今天新收的这批旧物。也许能找到与木盒相关的线索。

这批货是从城东一个老宅院收来的,据说屋主是民国时期某位银行家的后代。温婉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褪色的皮箱,里面塞满了泛黄的书信和账本。她一件件取出,分类摆好。

箱子最底层,一个牛皮纸信封引起了她的注意。信封已经脆化,边缘布满细小的裂痕。温婉屏住呼吸,轻轻打开——

一张黑白照片滑落到她掌心。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俊朗;女子身着旗袍,胸前挂着一枚金锁片,眉眼间透着温婉熟悉的神韵。照片右下角印着模糊的字迹:民国十二年春,永结同心。

温婉的指尖微微发抖。那个西装男子,分明就是刚刚离开的祁明远!除了发型不同,那高挺的鼻梁,微扬的嘴角,甚至右眉上那道几乎不可见的小疤痕,都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却无法移开视线。

鬼使神差地,她摘下手套,直接用手指触碰了照片。

灼热。这是第一个感觉。接着是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耳边传来木头断裂的噼啪声,有人在大喊:"静姝!快走!"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一声沉重的闷响——

"啊!"温婉猛地抽回手,照片飘落在地。她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矮凳,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

"温婉?你怎么了?"苏灵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两杯奶茶,"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就用备用钥匙进来了。"

温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不小心绊了一下。"

苏灵弯腰捡起照片,眉头一皱:"这男的长得好像今天从你店里出去的那个客人啊。"

"你也觉得像?"温婉接过照片,这次小心地隔着衣袖拿着,"这是民国时期的照片。"

"见鬼了。"苏灵凑近细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等等,这女的..."她抬头看看温婉,又看看照片,"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像你祖母年轻时候?"

温婉心头一震。确实,照片上的女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想起幻象中那个被称为"静姝"的新娘,胸口也有同样的金锁片。

"巧合吧。"她故作轻松地把照片放进展示柜,"要不要喝点茶?我刚买了新的正山小种。"

苏灵眯起眼睛:"温婉,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了?"

温婉泡茶的手顿了顿。苏灵是唯一知道她特殊能力的朋友。三年前她在博物馆实习时突然晕倒,是苏灵送她去的医院。那次之后,她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能力,也学会了沉默。

"一点点。"她轻声承认,"那个买盒子的客人...我觉得他不简单。"

苏灵放下奶茶,表情严肃:"我查过了,祁明远确实是东海大学的教授,心理学系明星教师,家世显赫。但他堂叔祁志远是本地有名的古董商,据说专门收集民国时期的文物。"她压低声音,"我听说他们祁家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婉心头一紧:"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表姐在东海大学工作。"苏灵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看,这是去年校庆时的合影。站在祁明远旁边的就是他堂叔。"

照片上,祁明远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在演讲。他身旁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鹰钩鼻,薄嘴唇,眼神锐利如刀。即使隔着屏幕,温婉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的冷意。

"总之,小心点。"苏灵握住温婉的手,"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温婉点点头,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反驳:可当他碰到那个盒子时,我看到了过去...我们的过去...

与此同时,东海大学心理学系办公室。

祁明远将雕花木盒放在书桌上,台灯的光线让木质纹理显得更加深邃。他已经检查过盒子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任何机关。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盒子有秘密。

电话突然响起。

"祁教授,我是第三医院的李护士。您长期关注的林伯今早突然清醒了,一直念叨着'盒子里的秘密'和'温家小姐',我们觉得应该通知您。"

祁明远握紧了话筒:"我马上过去。"

二十分钟后,祁明远站在林伯病床前。老人已经九十多岁,是祁家老管家的儿子,患有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症。但此刻,他的眼睛异常清明。

"少爷..."林伯颤抖着抓住祁明远的手,"盒子...找到了吗?"

祁明远心头一震:"什么盒子,林伯?"

"老爷...老爷当年藏起来的..."老人声音嘶哑,"温家小姐...静姝小姐...她等了一辈子..."

"静姝?"祁明远想起古董店那个叫温婉的女孩,胸口莫名发紧,"林伯,静姝是谁?"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指掐进祁明远的皮肉:"火!好大的火!少爷推开我...去救少奶奶...然后...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眼翻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护人员迅速赶来,祁明远被请出病房。透过玻璃窗,他看到林伯被注射了镇静剂,渐渐平静下来。

"他经常这样吗?"祁明远问赶来的主治医生。

医生摇摇头:"很奇怪,林老先生平时几乎不说话。今早护士发现他坐在床上,神志清醒地要见您,还准确说出了您的名字和职业。"

祁明远若有所思地离开医院。回到办公室,他打开电脑,搜索"民国 温家 静姝"。

几则零星的资料跳出来:温静姝,民国时期本地望族温家独女,精通琴棋书画,曾与祁家少爷订婚...

祁明远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祁家少爷?他的曾祖父祁修远正是民国时期的人物,家族相册里有他的照片——西装笔挺,眉目俊朗,右眉上有一道小疤。

一道电流从脊背窜上来。他猛地起身,从书架上取下家族相册。翻到第三页,一张泛黄的照片映入眼帘:年轻的曾祖父站在祁家老宅前,面容与他几乎一模一样。

而照片一角,隐约可见一个女子的侧影——旗袍,金锁片,温婉如水的眉眼。

祁明远合上相册,目光落在雕花木盒上。他必须再见那个古董店女孩一面。

3 暗夜追踪

温婉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店门上,拉紧了毛衣外套的领口。初春的夜晚依然寒冷,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自从发现那张民国照片后,她已经连续两天没睡好觉了。照片上的女子——那个可能是她祖母或曾祖母的温静姝,那双眼睛总在她闭上眼时浮现。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温小姐,我是祁明远。关于那个木盒,我发现了一些线索。方便今晚见面吗?」

温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苏灵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冲动驱使她回复:「可以,来我店里吧。地址您知道。」

发完这条消息,她立刻后悔了。太轻率了。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一个诡异的木盒,一段可能根本与她无关的历史。温婉摇摇头,开始整理茶具,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门铃响起时,温婉差点打翻茶杯。祁明远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上沾着细雨的水珠,手里提着那个雕花木盒。他的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温婉脸上。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但我认为这个发现不能等。"

温婉示意他坐下:"什么发现?"

祁明远将木盒放在茶几上,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小手电:"三天来我一直在研究这个盒子。木质是上好的紫檀,铜锁是民国时期上海老凤祥的工艺,但这些都不是最特别的。"他调整手电角度,让光线斜射在盒底,"看这里。"

温婉凑近,看到盒底木纹中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线,呈不规则的五边形。

"这是一个暗格。"祁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需要特定的压力点才能打开。"

他的手指在盒底几个位置轮流按压,动作精准得像是在演奏某种乐器。温婉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咔嗒一声轻响,盒底弹起一小块木板。

"打开了!"温婉不自觉地抓住祁明远的手臂,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抱歉,我太激动了。"

祁明远嘴角微扬:"我也是。"

暗格中藏着一叠发黄的纸片。祁明远小心地取出,在灯光下展开——是半张手绘地图,边缘呈烧焦的痕迹,上面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地名,还有一个用红墨水圈出的教堂图案。地图下方是一封未写完的信,字迹娟秀:

「修远: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

信文在此处戛然而止。

温婉伸手触碰那张信纸,一股强烈的既视感袭来。她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响起一个女子急促的喘息声:

「来不及了...他们马上就到...必须把盒子藏好...修远会明白的...」

接着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木地板被撬开的咯吱声,然后是——

"温婉?温婉!"

祁明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温婉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双手死死抓着沙发扶手,指节发白。祁明远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轻扶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一小瓶嗅盐。

"深呼吸,"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慢慢来,吸气...呼气...很好,再来一次。"

温婉照做,心跳渐渐平复。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和雨水的气息。

"抱歉,"她声音嘶哑,"我有时候会..."

"看到过去的片段?"祁明远接话,眼神中没有一丝惊讶或怀疑,"我猜也是。"

温婉睁大眼睛:"你...相信?"

"心理学上称之为'遗传记忆幻觉',虽然罕见但并非没有先例。"祁明远坐回对面,表情认真,"更何况,自从买了这个盒子,我也开始做一些...不同寻常的梦。"

温婉心头一紧:"什么梦?"

"火灾。"祁明远的目光变得遥远,"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被困在火中,有人冲进去救她...然后..."他摇摇头,"每次到这里我就醒了。"

温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未写完的信。修远...祁修远...祁明远的曾祖父?而那个穿旗袍的女子,毫无疑问是温静姝。

"我们需要搞清楚这地图指向哪里。"祁明远将话题拉回现实,"以及这封信为何没有写完。"

温婉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我可以负责古董鉴定和历史考证,你从心理学和家族历史角度分析。我们...可以合作。"

说出"合作"二字时,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仿佛这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祁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正合我意。"

两人凑在一起研究地图。温婉的专业知识派上了用场——根据纸张质地和墨水氧化程度,她判断这地图至少有80年历史;而祁明远则辨认出地图上标注的教堂应该是城郊的圣玛利堂,民国时期曾是一处重要地标。

"这里,"祁明远指着地图边缘一个模糊的符号,"看起来像是某种家族徽记。"

温婉凑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温家的家徽!我祖母的首饰盒上也有这个标记。"

"那么,这很可能指向一个与你们家族有关的地方。"祁明远沉思道,"也许盒子和信件原本是要送到那里去的。"

正当两人沉浸在发现中时,店内的灯光突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黑暗。

"停电了?"温婉摸索着手机。

"别动。"祁明远的声音骤然紧绷,"我听到后门有声音。"

温婉屏住呼吸。确实,从仓库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抽屉被拉开的声音。有人闯入了店里!

祁明远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温婉身旁,在她耳边低语:"手机给我,不要出声。"

温婉递过手机,祁明远调出相机,借着微弱的光线对准仓库方向。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翻动文件柜。

突然,人影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祁明远迅速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温婉看到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和一双冰冷的眼睛。

"跑!"祁明远拉起温婉就往前门冲去。

两人刚冲出店门,就听到身后玻璃碎裂的声音。温婉回头,看到一个黑影从后窗翻出,消失在雨夜中。

"别追了。"祁明远拦住想要报警的温婉,"先检查丢了什么。"

回到店内,打开应急灯,两人仔细清点。奇怪的是,贵重古董一件不少,只有存放民国资料的几个文件夹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们不是来偷东西的,"温婉声音发抖,"是来找信息的。"

祁明远面色凝重:"关于这个盒子,或者关于我们两家过去的信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一个想法:有人不想让他们揭开这个秘密。

4 档案迷雾

市历史档案馆的门厅空旷冷清,大理石地面反射着苍白的灯光。温婉站在"民国史料查阅处"的牌子下,不停地调整着背包带子。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藏青色的衬衫和米色长裤,看起来比平时正式许多。

"紧张?"祁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换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温婉转身,闻到一丝淡淡的雪松香气。"有点。我从没为了调查什么来查档案。"

祁明远递给她一杯咖啡:"蜂蜜拿铁,不加糖。猜的。"

温婉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一瞬间,她眼前闪过一个画面:民国时期的祁明远——不,是祁修远——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什么,桌上摆着那个雕花木盒。

"怎么了?"祁明远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恍惚。

"没事,咖啡太烫了。"温婉慌忙掩饰,喝了一大口,结果烫得舌尖发麻。

查阅室里只有零星几个研究者。祁明远向管理员出示了借阅证,低声说了几句,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便领着他们走向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民国十年的地方志和火灾记录都在这里。"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特别档案需要戴手套翻阅。"

温婉戴上提供的白手套,小心地翻开第一本册子——《东海市志·民国十一年》。泛黄的纸页发出脆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碎裂。

"我们从民国十一年开始查,"祁明远凑近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你看到的婚礼场景应该在那之后。"

温婉点点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文字上。两人肩并肩坐着,各自翻阅不同的卷宗。时间在沙沙的翻页声中流逝。

"找到了!"大约两小时后,温婉突然压低声音惊呼。她的手指点着一则小字报道:"民国十二年五月十八日,城西温氏大宅失火,幸无人员伤亡。"

祁明远立即靠过来,他的肩膀紧贴着温婉的。报道只有寥寥数语,没有任何细节。

"继续找五月之后的报纸。"他说。

接下来的发现令温婉脊背发凉。在民国十二年六月版的《东海日报》上,一则更大的报道占据了社会版角落:

"温氏千金精神失常,疑为纵火元凶"

报道称温静姝因"癔症发作"纵火烧毁自家宅院,并导致一名祁姓男子身亡。但具体姓名、关系均未提及。

"这不可能。"温婉声音颤抖,"我看到的是她被人陷害..."

祁明远的手突然覆上她的,轻轻一握:"冷静,我们继续查。"

就在这一刻,温婉的视野再次变化。她看到温静姝被关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窗外火光冲天。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在门外冷笑:"让你永远背这个疯子的名声..."

"温婉!"祁明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这才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他的手,咖啡杯被打翻,褐色的液体在祁明远雪白的衬衫上洇开一大片污渍。

"对不起!我..."温婉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

祁明远却似乎毫不在意衬衫,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又看到了什么?"

温婉刚要回答,祁明远突然警觉地转头看向门口。透过玻璃窗,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有人在外面。"他压低声音。

温婉心跳加速:"管理员?"

祁明远摇头:"管理员穿棕色皮鞋,刚才那个人穿黑色运动鞋。"

他们等了几分钟,祁明远才谨慎地开门查看。走廊上空无一人,但地上有一个新鲜的烟头——档案馆内是严格禁烟的。

"我们被跟踪了。"祁明远捡起烟头闻了闻,"高档烟,不是普通研究者会抽的。"

两人决定继续查找。在民国十二年的警务档案中,他们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现象:关于温家火灾的完整调查记录被人为撕去,只剩下装订线的残页。

"系统性的销毁。"祁明远轻叩那残缺的页边,"不是偶然损坏。"

离开档案馆时已是黄昏。祁明远坚持送温婉回家,一路上他不断回头查看是否有人跟踪。

"明天我去查祁家族谱,"分别时他说,"看看民国时期那位'祁姓男子'到底是谁。"

温婉点点头,突然有种冲动想邀请他上楼,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她的公寓在古董店楼上,老式建筑没有电梯。当温婉走到三楼转角时,一阵寒意突然爬上脊背——她的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

温婉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客厅看起来一切正常,但空气中飘着一丝陌生的古龙水气味。她小心地检查每个房间,确认没有藏人后,才开始清点物品。

奇怪的是,电视、电脑等贵重物品完好无损,倒是书架上少了几本旧书——都是她收集的民国史料。更令人不安的是,祖母留给她的那本家族相册也不见了。

温婉跌坐在沙发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镯。这是祖母生前给她的,据说曾是温静姝的物件。她突然意识到,入侵者要找的不是值钱的东西,而是与温家历史有关的线索。

手机突然震动,祁明远发来消息:"安全到家了吗?"

温婉犹豫片刻,回复:"有人闯进我家,拿走了家族相册和一些旧书。"

三秒钟后,电话响起。

"我马上过来。"祁明远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不用了,我已经报警。"温婉说,其实她并没有。

"温婉,"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无论谁在阻止我们调查,显然已经盯上了我们两个。"

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丝光芒投射在墙上的老照片上——那是温婉祖母年轻时的肖像。恍惚间,照片上的面容似乎与民国那位温静姝重叠在一起。

"好吧,"温婉终于妥协,"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她鬼使神差地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红木小匣子。这是祖母临终前交给她的,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现在,温婉觉得时候到了。

5 记忆裂痕

红木匣子在温婉手中沉甸甸的,表面雕刻着精细的缠枝花纹,锁孔处有一层薄薄的蜡封。她正犹豫着是否要打开,门铃突然响起。

温婉慌忙将匣子塞回衣柜深处,整理了一下衣服去开门。祁明远站在门外,白衬衫已经换成了深灰色的针织衫,手里还提着两个纸袋,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

"你肯定没吃晚饭。"他晃了晃纸袋,"巷口那家粥铺的皮蛋瘦肉粥和虾饺。"

温婉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侧身让祁明远进门,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异性来她的公寓。

祁明远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站在客厅中央有些局促。"入侵的痕迹在哪里?"

温婉带他查看了被撬的门锁和被翻动的书架。祁明远蹲下身,仔细检查书架底部,然后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专业习惯?"温婉递给他一杯茶。

"犯罪心理学讲师的本能。"祁明远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两人同时微微一颤。

他打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我曾祖父祁修远的日记残页,民国十二年五月写的。"

温婉凑近看,屏幕上是一页泛黄的纸张,上面写着几行苍劲的毛笔字:

"静姝托林伯送来木盒,言明内有要事相告。然开盒未见只字片语,唯有半幅残图。此非静姝行事之风,疑途中有人作梗。须速往温家..."

文字到此中断。

"这日期..."温婉计算着,"就在火灾前几天!"

祁明远点点头:"而且提到了木盒。我怀疑就是我们手上这个。"

温婉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向卧室:"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紫檀木首饰盒,大小只有雕花木盒的三分之一,但工艺如出一辙——同样的缠枝花纹,同样的铜锁样式。

"这是我祖母的嫁妆。"温婉将首饰盒放在茶几上,"看这个纹路..."

祁明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从随身包里取出雕花木盒,两个盒子并排放在一起。花纹的走向完美衔接,仿佛原本就是一套。

"一对的!"他轻轻抚过两个盒子的接缝处,"首饰盒是子盒,大的是母盒。这种设计在民国时期的情侣信物中很常见。"

温婉心跳加速。她小心地打开首饰盒,里面除了一些老式发簪外,还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纸条已经发黄变脆,上面只有四个字:

"信被调包"

"林伯也说过类似的话!"祁明远突然站起来,"他说'祁少爷的信被调包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当年的悲剧可能始于一个被调包的讯息。

第二天清晨,祁明远开车带温婉前往郊外的青山疗养院。路上,他解释了林伯的情况。

"他是我曾祖父管家的儿子,今年九十三岁。大部分时间神志不清,但偶尔会说出一些民国时期的片段。"

疗养院坐落在半山腰,白色的建筑群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林伯的房间在顶楼,窗外可以看到整片松林。

老人躺在床上,瘦得几乎只剩骨架,但眼睛异常明亮。当温婉走近时,他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她:

"静姝...静姝小姐!您终于来了!"

温婉惊得后退半步。祁明远扶住她的肩膀,低声解释:"他经常认错人。"

但林伯接下来的话让两人都僵住了:

"那封信...老爷的信...被二少爷的人调包了...他们要害您和修远少爷..."

祁明远迅速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护士赶来为激动的老人注射了镇静剂。离开前,温婉注意到林伯枕头下露出一角发黄的照片。趁护士不注意,她轻轻抽了出来——

照片上是年轻的林伯站在祁家大门前,身旁站着两个穿长衫的男子。一个温文尔雅,正是祁修远;另一个鹰钩鼻、薄嘴唇,眼神阴鸷。

"这是..."温婉小声问。

祁明远面色凝重:"我曾祖父祁修远,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祁鸿远——也就是我堂叔祁志远的祖父。"

回程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温婉反复回想林伯的话,一个可怕的推测逐渐成形:当年的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下周三我有个心理学公开讲座,"在一个红灯前,祁明远突然说,"主题是'记忆的真实与虚构'。你愿意来听吗?"

温婉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三晚上,东海大学心理学系的报告厅座无虚席。温婉悄悄从后门进入,站在最后一排。台上的祁明远与平日判若两人——西装笔挺,谈吐幽默,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学者特有的魅力。

"...所以我们的记忆并非录像带,而是每次回忆时都在重构的故事。"祁明远的声音在报告厅里回荡,"最有趣的是,连所谓的'前世记忆'也遵循这一规律..."

温婉屏住呼吸。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提问环节,一个男生举手:"祁教授,您如何看待通灵者声称能读取物品记忆的现象?"

祁明远的目光扫过全场,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的视线落在温婉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从心理学角度,这属于'触觉联觉'的一种变异形式。但有趣的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近年有些案例显示,某些人确实能通过特定物品获取无法用常规知识解释的历史信息。我正在与一位古董专家合作研究这一现象。"

温婉的脸突然烧了起来。他是在说她!

讲座结束后,祁明远被学生团团围住。温婉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听到扩音器里传来他的声音:"最后排穿蓝色连衣裙的那位女士,您有什么问题吗?"

全场目光齐刷刷转向她。温婉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我...我想问,"她深吸一口气,突然福至心灵,"在民国时期,是否有可能通过特定方式人为制造虚假记忆?比如...诬陷某人精神失常?"

报告厅安静下来。祁明远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

"非常好的问题。事实上,1920年代德国已有相关实验记载..."他的回答专业而详尽,但眼神始终没离开温婉,"这提醒我们,历史真相往往比表面记录复杂得多。"

讲座结束后,两人在大学旁的咖啡馆小坐。

"你今天很棒。"祁明远搅动着咖啡,"那个问题直指核心。"

温婉抿嘴一笑:"我只是顺着林伯的线索思考。如果有人能调换信件,自然也能伪造精神诊断。"

"没错。我查过资料,当年给温静姝做诊断的医生,后来成了祁鸿远的私人医生。"

两人正说着,温婉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温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机械化的男声,明显经过变声处理,"有些过去的事,最好让它永远成为过去。为了你的安全,停止调查。"

电话突然挂断。温婉的手指微微发抖,咖啡杯在碟子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匿名威胁?"祁明远的表情阴沉下来。

温婉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对方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意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监视之下。

祁明远似乎读懂了她的想法,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指:"明天开始,我们用加密通讯。我有个朋友在网络安全局。"

回古董店的路上,温婉不断回想林伯的话、那张老照片,还有突然出现的首饰盒。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当年的火灾不是意外,而温静姝很可能是被陷害的。

她刚推开店门,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苏灵。

"温婉!"闺蜜的声音异常激动,"你猜我刚在家族老相册里发现了什么?一张温静姝和祁修远的合影,背面写着——"

"写着什么?"温婉的心跳加速。

"'愿此盒成双,如我二人。'温婉,他们当年也有一对木盒!"

6 教堂惊魂

晨雾笼罩着郊外的荒野,温婉紧握方向盘,按照地图指引驶向那座废弃的圣玛利教堂。副驾驶上的祁明远不断比对木盒中的残图与手机上的卫星地图。

"前面右转,"他指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土路,"应该就在那片林子后面。"

温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自从接到苏灵的电话,她几乎没合过眼。那对木盒、林伯的证词、匿名威胁——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座荒废已久的教堂。

车子颠簸着穿过灌木丛,突然,一座灰白色的哥特式建筑出现在视野中。教堂的彩绘玻璃早已破碎,尖顶上的十字架歪斜欲坠,但整体结构奇迹般地保存完好。

"就是这里。"祁明远的声音有些沙哑,"民国十二年,这里应该还在使用。"

两人下车走近教堂。腐朽的木门半开着,里面黑洞洞的。温婉从包里掏出手电筒,光束照进去的瞬间,一群蝙蝠扑棱棱地从头顶飞过,她惊叫一声,不自觉地抓住祁明远的手臂。

"没事,"他的手掌温暖地覆在她手背上,"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温婉鼻尖一酸。她点点头,两人一起踏入阴冷的教堂内部。

尘埃在手电光中飞舞。长椅东倒西歪,讲台上堆满杂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那些刻痕——不是自然的破损,而是一排排整齐的划痕,像是某种计数。

"监狱..."温婉突然说,"这里后来被改造成了临时监狱。"

祁明远惊讶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过。"她没有详细解释,但祁明远似乎明白了。

根据地图标记,他们绕到讲台后方,发现一道向下的窄楼梯。楼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挂着的锁早已腐蚀断裂。

地下室比上面更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息。手电筒照过去,墙角堆着几个生锈的铁笼,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

"看这里。"祁明远突然蹲下身,拂去地面厚厚的灰尘。一块砖块上刻着模糊的字迹:

"修远 & 静姝 1923.5.20"

温婉的呼吸停滞了。那个日期——正是火灾前三天。

祁明远的手微微发抖:"我曾祖父的字迹。"

他们继续搜索,在墙角发现了一个被砖块半掩的金属物件。祁明远挖出来一看,是一只银质怀表,表盖严重变形,但背面刻的祁家家徽依然清晰可辨。

"这是..."

"祁修远的怀表。"温婉接过怀表,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世界就天旋地转——

——浓烟滚滚,温静姝被推倒在地。祁修远将木盒塞给她:"从后门走!有人改了我们的信..."

一声巨响,房梁砸下。祁修远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压在火柱下。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仍挣扎着指向某个方向:"盒...子...地下室..."

最后一刻,他掏出怀表塞进砖缝,嘴唇蠕动:"找到...你..."

温婉尖叫着跌坐在地,怀表滚落。祁明远立即扶住她,但她已经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他...他是为了救她才死的..."温婉抓住祁明远的衣领,"有人改了他们的信,设了陷阱...不是意外,从来不是意外!"

祁明远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肩膀。直到温婉的抽泣渐渐平息,他才轻声说:"我也看到了。"

温婉抬头:"什么?"

"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做同一个梦。"祁明远的声音低沉而遥远,"梦里我困在火中,看着一个穿旗袍的女子被推出门外...然后房梁砸下来。"他苦笑一下,"作为心理学教授,我给自己做过各种分析,却从没想过..."

"那是真的记忆。"温婉轻声说。

两人对视着,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撼和理解。那一刻,所有的科学解释、理性分析都显得苍白无力。有些联系,超越了时空和逻辑。

回程时,天色已晚。温婉坐在副驾驶,怀表安全地收在她贴身口袋里。祁明远专注地开着车,山间公路蜿蜒曲折。

"刹车不太对劲。"行驶到一段陡坡时,祁明远突然皱眉。

温婉立刻坐直身体:"怎么了?"

"踏板变软了。"祁明远尝试减速,但车速丝毫未减,"刹车失灵了。"

前方是一个急转弯,护栏外就是悬崖。祁明远果断换到低档,同时猛拉手刹。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打滑旋转,最终在距离悬崖不到半米处停下。

两人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祁明远先下车检查,很快在刹车管附近发现人为破坏的痕迹——油管被钻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孔,刹车油缓慢泄漏,正好在他们返程时完全失效。

"不是意外。"祁明远的声音冷得像冰,"有人知道我们要来教堂。"

温婉想起那个匿名电话,浑身发冷。这不是警告,而是谋杀未遂。

7 真相浮现

古董店的门铃清脆作响,温婉头也不抬:"欢迎光临'岁月印记',请随意看看。"

"温小姐。"

陌生的男声让她立刻抬头。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鹰钩鼻,薄嘴唇,眼神锐利如刀——正是苏灵给她看过的照片上的人,祁明远的堂叔祁志远。

"祁先生。"温婉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祁志远缓步走近,手指划过展示柜的玻璃表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他穿着考究的三件套西装,袖扣上的家徽与祁修远怀表上的一模一样。

"我侄儿最近常来你这儿。"他开门见山,"年轻人容易被新奇事物吸引,尤其是...神秘主义的把戏。"

温婉的手指悄悄摸向柜台下的报警按钮:"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装神弄鬼读取记忆?前世今生?"祁志远冷笑,"温小姐,这套把戏我见多了。祁家收藏的文物价值连城,每年都有各种'转世情人'找上门。"

温婉气得发抖:"我从没要过他一分钱!"

"现在不要,不代表以后不要。"祁志远从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复印件,推到温婉面前,"看看这个。"

那是民国十二年六月的《东海日报》,头版赫然印着:"温氏千金癔症发作纵火,未婚夫祁某葬身火海"

"你们温家祖上就有精神病史,"祁志远的声音像毒蛇爬过后颈,"谁知道是不是遗传?"

温婉眼前发黑。这报道与她看到的记忆完全相反!她伸手去抓报纸,祁志远却迅速收回。

"离明远远一点。"他转身走向门口,"除非你想让全城都知道,温家祖上不但是疯子,还是杀人犯。"

门铃再次响起,祁志远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温婉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她颤抖着掏出怀表——这是唯一能证明她记忆真实的物证。但万一...万一她看到的才是幻觉呢?

手机震动,祁明远的消息:"堂叔去找你了?他说了什么?"

温婉盯着屏幕,不知如何回复。就在这时,快递员推门而入:"温小姐?特快专递。"

包裹里是另一份旧报纸,与祁志远展示的同一期,但多了被撕去的内页——一则小小的更正声明:

"本报昨日报道温氏火灾系误传,实际起火点为祁家别院。温小姐当时并不在场,特此更正。"

更正日期是报道刊出后的第三天,字号小得几乎看不见。谁会在意三天后的更正呢?污名已经铸成。

温婉立即拍照发给祁明远,却显示发送失败。再试,依然失败。她拨通电话,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接下来的三天,祁明远仿佛人间蒸发。温婉去了大学,被告知祁教授请假了;她尝试联系苏灵帮忙,却发现苏灵出差去了国外;就连古董店的Wi-Fi也莫名其妙地时断时续。

第四天早晨,她发现店门锁眼被胶水堵住。第五天,仓库窗户被砸碎,几本珍贵的民国资料不翼而飞。最可怕的是第六天——她回到公寓,发现梳妆台上的怀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字条:

"物归原主"

温婉崩溃地坐在地上。所有的证据都在消失,就像八十年前有人系统性地抹去了火灾真相一样。历史正在重演。

而祁明远,他在哪里?是迫于家族压力放弃了调查,还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深夜,温婉辗转难眠。她起身从衣柜深处取出那个红木匣子——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蜡封被轻轻撬开,匣子里是一本薄薄的日记和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日记扉页写着:"静姝姑姑是被冤枉的。"

信则更简短:

"静姝:

找到另一个盒子,教堂砖缝里有修远留给你的——"

文字到此中断,信纸上有深褐色的污渍,像是...血迹。

温婉抱紧日记本,泪水无声滑落。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暴雨倾盆而下。就在这电闪雷鸣中,门铃突然响起。

谁会在这时候来访?

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

祁明远。

8 记忆风暴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如同无数细小的锤击。温婉站在门厅,透过猫眼看到祁明远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防水布包裹。他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嘴唇因寒冷而泛白。

温婉猛地拉开门。祁明远踉跄着跨进来,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三天。"他的声音嘶哑,"他们把我关在老宅地下室,断了所有通讯。"

温婉急忙拿来毛巾,祁明远却顾不上擦,而是急切地打开那个包裹。防水布下是一个老式锡盒,锁已经被撬开。

"我偷出来的,"他喘着气,"祁修远的日记。"

温婉的心跳加速。她拉着祁明远在沙发坐下,打开茶几上的台灯。灯光下,锡盒里的笔记本泛黄脆弱,封面上烫金的"修远手记"四个字已经褪色。

"还有这个。"温婉从卧室取出红木匣子,"我祖母留下的。"

两人肩并肩坐在灯下,各自翻阅手中的文字。外面的雷声轰鸣,雨势越来越大,但此刻温婉的注意力全在那本日记上。

民国十二年五月十五日:

"静姝遣林伯密信,言其兄与鸿远勾结,欲夺温家祖传地契。吾嘱其将证据藏于信物盒中..."

五月十七日:

"接静姝字条,言盒中物已备妥。然开盒竟空无一物!此非静姝所为,必有人从中作梗..."

五月十九日:

"鸿远今日告父亲,言静姝患有癔症,不宜娶入祁家。父亲动怒,命取消婚约。吾疑鸿远与温家兄有不可告人之交易..."

最后一页是五月二十日,字迹潦草:

"林伯冒死来报,静姝被囚于温家偏院。鸿远伪造医诊,欲明日强送其入疯人院。今夜必救之,纵火为号..."

温婉的手不住地颤抖。这些文字与她从怀表看到的记忆完全吻合!她转向祁明远:"你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相!"

祁明远点点头,从锡盒底层取出一张烧焦的地契:"这就是他们争夺的东西——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城北两百亩地。当年不值钱,现在却是商业中心。"

温婉翻开祖母的日记,找到关键一页:

"静姝姑姑被关在阁楼那晚,亲眼看见祁鸿远的人泼煤油。他们想烧死她,嫁祸给她。是修远姑父救了她,自己却..."

她的声音哽咽了。祁明远轻轻握住她的手,但这一触碰引发了意外——温婉的视线突然扭曲,整个人像是被拉入一个漩涡。

无数画面同时涌入脑海:祁鸿远调换信件、温静姝被锁在房间、火把扔进窗棂、祁修远冲进火海...还有现代的片段:祁志远在古董店翻找、刹车油管被钻孔、林伯被注射不明药物...

"温婉!温婉!"祁明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感到自己被按在沙发上,太阳穴贴上冰凉的东西。一股刺鼻的气味冲入鼻腔,迫使她深吸一口气。视野渐渐清晰,她看到祁明远跪在面前,手里拿着嗅盐瓶。

"呼吸,跟着我的节奏。"他引导她做深呼吸,"现在告诉我五个你看到的东西。"

"台灯...雨窗...你的手表...我的发卡...日记本。"温婉每说一个词,就感觉更清醒一分。

"很好,现在四个你触摸到的东西。"

"沙发...你的手...毛毯...我的项链。"

祁明远继续用专业方法引导她回到现实,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疲惫而关切的脸。

"你的能力在增强,"他轻声说,"但太强烈的情绪会引发失控。"

温婉虚弱地点点头:"我看到太多了...祁志远和他祖父做的一模一样..."

两人沉默地整理着资料和思绪。所有的拼图终于完整:当年祁鸿远为夺取地契,与温静姝的兄长合谋,先调换木盒中的证据,再诬陷她有精神病,最后企图纵火烧死她。祁修远为救爱人而死,而活下来的温静姝背负着纵火犯和疯子的污名。

"历史在重演。"祁明远声音沉重,"祁志远发现我们接近真相,就用同样的手法——切断通讯、控制人身自由、销毁证据..."

温婉突然坐直:"林伯!他说林伯转院了!"

"我查过了,"祁明远眼神阴沉,"没有转院记录。他失踪了。"

雨声渐小,但夜色更深。温婉和祁明远在茶几前俯身,将所有线索摊开——地图、日记、怀表照片、更正声明...一个计划逐渐成形。

"我们需要引蛇出洞,"祁明远说,"让他自己暴露真相。"

温婉咬了咬嘴唇:"就像当年他们引诱祁修远去火场一样?"

"不,"祁明远坚定地看着她,"这次,猎人是我們。"

9 家族秘辛

古董圈突然流传起一个消息:"岁月印记"的温老板找到了温家祖传的宝物,价值连城。与此同时,东海大学心理系的祁教授公开指责某古董商伪造历史文物,两人在学术会议上激烈争执,不欢而散。

祁明远站在祁家老宅的书房里,面无表情地听着祁志远的"教诲"。

"早就告诉过你,那女人接近你就是冲着我们家的东西。"祁志远晃着酒杯,"现在她以为自己赢了?可笑。"

"我已经向文物局举报了她。"祁明远冷冷地说,"但那些所谓证据..."

"证据?"祁志远突然凑近,"明远,你太书生气了。对付这种人,需要更直接的方式。"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把老式钥匙,"今晚跟我去祠堂。有些家族秘密,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月光下的祁家祠堂阴森肃穆。祁志远打开一个隐藏的地窖,灰尘飞扬。他指着角落里一个布满蛛网的铜盒:

"那就是祁鸿远祖父留下的真正传家宝。当年温家想偷的就是这个!"

祁明远强忍厌恶,故作惊讶:"里面是什么?"

"谁知道呢?锁需要两把钥匙。"祁志远贪婪地抚摸着铜盒,"一把在我这,另一把据说在温家。但现在..."他狞笑着掏出一把铁撬,"我们不需要钥匙了。"

就在他准备撬开铜盒的瞬间,刺眼的灯光突然照亮整个地窖。一群记者和警察从入口涌入,摄像机红灯闪烁。温婉走在最后,手里拿着录音笔——里面是祁志远刚才的所有自白。

"谢谢堂叔的家族历史课。"祁明远平静地说,"特别是关于两把钥匙的部分。"

祁志远脸色煞白:"你...你们..."

"演戏而已。"温婉走上前,"就像当年你祖父和温静姝兄长演的那场一样。"

一名警官接过话头:"祁先生,我们刚刚接到青山疗养院的电话。林伯苏醒了,他指认你给他注射镇静剂过量。"

在闪光灯和镜头前,祁志远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扭曲的愤怒:"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祁家的秘密永远——"

他突然扑向铜盒,用铁撬猛力砸开。随着一声金属脆响,铜盒裂成两半,里面没有预期的金银珠宝,只有一叠发黄的纸张。

祁明远小心地拾起最上面那张,大声读出标题:

"《温祁两家永世和好契约》...立约人温翰章、祁耀宗,光绪二十五年..."

记者们纷纷按下快门。温婉展开另一张纸,那是两家族长共同写下的誓言:

"地界之争,自此而终。两家子女,永结同好。若有违者,天地不容。"

祁志远像被抽走骨头般瘫坐在地。祁明远俯视着他:"真正的传家宝从来不是金银,而是这个。你祖父为了一点土地,背叛了家族最珍贵的承诺。"

次日,《东海日报》头版刊登了截然不同的两则报道:左边是现代祁志远被警方带走的照片,右边则是编辑精心复原的民国十二年真相——温静姝与祁修远的照片并排而列,标题是:

"八十年冤案昭雪:烈火中的爱情"

10 岁月印记

秋日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废弃教堂的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这座见证过悲剧的古老建筑,如今焕发新生——"记忆与和解"展览的横幅挂在门口,参观者络绎不绝。

温婉站在展厅中央,向游客讲解那对雕花木盒的故事:

"这两个盒子,一个属于温静姝,一个属于祁修远。他们通过木盒传递书信,直到..."

"直到有人调换了信件。"一个熟悉的男声接话。祁明远穿着深蓝色西装走来,胸前别着记者证。

温婉微笑继续:"是的。但八十年后,这对木盒再次将两家人联系在一起。"

游客们发出赞叹。一个小女孩指着并排展示的两张照片:"那个奶奶后来怎么样了?"

温婉看向墙上温静姝晚年的照片——虽然饱经风霜,但眼神依然清澈:

"她活到了八十六岁,终身未嫁。晚年致力于慈善事业,特别是精神病患者的权益保护。"

展览持续到日落。当最后一位游客离开,祁明远拉着温婉来到教堂后院的古树下。夕阳将树影拉得很长,仿佛延伸到了八十年前。

"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发现怀表时,你说过什么吗?"祁明远轻声问。

温婉摇头。那天太混乱,记忆模糊。

"你说'他让我找到你'。"祁明远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怀表——警方在祁志远的保险柜里找到了它,"现在我想完成这个承诺。"

他打开怀表,里面不再是空无一物——表盖内侧嵌着一张微小的照片,左边是民国装的祁修远与温静姝,右边则是现代装的祁明远与温婉。

"也许前世我们未能圆满,"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但今生我不想再错过。"

温婉的眼泪落在怀表上。她没有告诉祁明远的是,昨晚她触碰木盒时,第一次看到了未来的画面——白发苍苍的他们,仍在共同修复一件古董。这不再是前世记忆,而是...未来预视。

"等等,"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绸布包裹,"我也有东西给你。"

包裹里是那只曾被偷走的紫檀首饰盒,如今被完美修复。祁明远打开盒子,发现内侧刻着两行新字:

"温婉 & 祁明远 2023"

与木盒上"修远 & 静姝 1923"的刻痕相映成趣。

"现在它们又是一对了。"温婉笑着说。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教堂斑驳的墙上重合,仿佛跨越时空的握手。在某个瞬间,那影子看起来像是两个身着民国服装的年轻人,正相视而笑。

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如同岁月在低语:有些印记,永不褪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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