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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文轩> 现代言情 > 爱止于此,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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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老师打电话来,说女儿佑佑被同学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我急匆匆赶往医院,却看到本该在工作的丈夫正和医生交谈:

“陆总,您女儿伤势严重,请问是先抢救还是先骨髓配型?”

“先配型!机不可失,我的宝贝女儿可不能再等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直到看见另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过来抱住丈夫的腿,娇滴滴问:

“爸爸,我已经听你的话把佑佑推下去了,这次我有救了吗?”

那是佑佑的幼儿园同学,一个身患白血病的孩子。

我如坠冰窖,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1

泪水模糊了眼眶,氤氲的视线里,陆凛把那个小女孩抱起来,柔声道:

“爸爸肯定会救活你的,放心。”

一道柔若无骨的身影赶来,依偎在父女身边。

“受伤的那个也是你的女儿,你不会怪咱们明珠吧?”

陆凛皱了下眉,毫不在乎地说:

“我就是特意让明珠推她的,她妈妈把她看得太紧了,我不好下手,只能委屈明珠脏了手,这才有来医院配型的机会。”

“当初就是为了救明珠,想要一份亲兄妹的脐带血,又不想再让你受怀孕的苦,才停了药让姜夏把她生下来的。说到底她还得感谢明珠呢,要不然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我最爱的人只有你,最心疼的女儿也只有明珠。”

女人转过头来,我这才看清她的脸。

是言玥,陆凛的青梅竹马,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言玥抹了抹眼泪,喃喃道:

“唉,我可怜的明珠,病情复发又要受骨髓移植的苦。”

二人抱着孩子紧紧相拥,看上去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我呢?和他合法结婚六年,育有一个可爱女儿的我,究竟算什么?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脑中不断回响着他们的对话。

那个陆凛说可怜、一直带回家的小女孩明珠竟然是他和言玥的私生女!

私生女患白血病,他心疼言玥怀孕,就让我生下佑佑,只为了那救命的脐带血!

病情复发后,又将主意打到佑佑的脊髓上,指使私生女将我们的孩子推倒,只为有机会瞒着我来医院做配型!

怪不得…怪不得我婚后一年了怎么也无法怀上孩子,问题就出在陆凛每晚端给我的那杯下了药的牛奶上。

即便后来停了药顺利怀上佑佑,为了保胎我万分小心,生她时甚至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还是落得个无法再孕的下场。

记忆里每天哄我喝奶安睡的陆凛那温柔的面孔,逐渐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我手抖得厉害,握在手心的手机顺势滑落。

掉落在地的动静打断了不远处三人的温存。

陆凛朝我看过来,脸上的柔情瞬间凝固。

他尴尬地从言玥臂弯中抽出手,支支吾吾说:

“老婆,你怎么来了…”

我装作没看见,狠狠擦了把眼睛,声音抖得厉害:

“老师给我打了电话,佑佑怎么样了?”

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机,更重要的是我的女儿。

陆凛有些难为情地朝我走近,身后言玥眼神凶狠,语气却装得柔弱:

“佑佑妈妈,实在是我女儿不懂事…”

“够了!现在我女儿的安危最要紧,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言玥捂嘴哭了,她的女儿明珠指着我嚷:

“坏女人!惹哭我妈妈!我要叫我爸爸揍你!”

我不想再和她们纠缠,直奔女儿所在的病房。

“现在马上!抢救我的孩子!”

2

佑佑从急救室推回病房里时,我看见她苍白的脸庞。

她的头上包着厚厚一层纱布,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可怜。

四岁的小姑娘,天真懵懂的年纪,却要接受这么残酷的对待。

就连她的出生,都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爸爸的精心谋划。

陆凛从背后圈住我,轻声说:

“医生说佑佑没有大碍,可能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你别太担心了。”

“至于那个推她的小女孩,我也和她妈妈沟通过了,她不是故意的,孩子嘛…打打闹闹的难免出现意外。”

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原来是为了不让我追究责任。

我没回应,只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言玥的女儿和佑佑是同学?”

他抱住我的手一僵,心虚地说:

“我也是今天在医院碰到才知道的,老婆,我怎么会对你有所隐瞒呢?”

我态度冷淡,不再说话。

他讪讪松手,掖了掖佑佑的被子。

手机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马上起身,讨好似地说:

“饿了吧?医生说佑佑等会儿就会醒,我去给她买她最爱吃的奶黄包。”

等他走后,我悄悄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我已经跟姜夏说了,佑佑需要住院,这段时间应该可以进行配型吧?”

“可以是可以,但佑佑身体状况不太好,你确定要急着配型吗?她…还挺可怜的,送过来时没喊一声痛,只不停地叫爸爸。”

陆凛沉默了许久,最后沙哑着嗓音说:

“我会补偿她们母女的。”

医生叹了口气:

“陆凛,我跟你相识多年,有些话我不得不劝你,姜夏那么爱你,当初身体那么虚弱也要拼了命生下孩子,你当真忍心?”

“够了!”陆凛怒吼道:“当初是姜夏自己非要嫁给我,如果不是她在我失意时趁虚而入,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难道她就没有责任吗?”

“我婚后才知言玥当初是被家里逼婚,为了我离婚后又背负那么多流言蜚语为我生下明珠,孩子出生就身体不好还被骂是野种,我对她们亏欠更多!”

“可偏偏她曾嫁的人是我族中堂哥,我爸妈绝不会允许她再进陆家门。等明珠康复了,我会认她当干女儿,再把言玥送出国,每年去看看她。姜夏和佑佑,她们什么都不会知道,从此我会做最好的丈夫和爸爸,用余生来弥补她们。”

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做了个多么沉重的决定。

见他准备离开,我赶紧回到病房。

脑中却还是混乱的,仿佛被一把锤子重重地击打。

我和陆凛是商业联姻。

那年我刚从海外毕业归国,在一场宴会上认识了陆凛。

彼时的陆家正处在夺权之战,陆凛和他父亲落了下风,被排挤打压,导致他看上去颇有几分落魄少爷的颓废感。

我扭伤脚时,旁边围了一群男人嘘寒问暖,只有他蹲了下来,替我细细揉捏脚踝。

所以在决定联姻对象时,我毫不犹豫选择了他。

后来我从旁人口中得知,他曾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小青梅,在他落难时毫不犹豫另嫁。

可我不介意,因为他那段时间对我太好了。

会兼职攒钱送我玫瑰,会凌晨四点起来为我煲汤,会把我们的照片贴在手机背后。

我原以为,这些体现在细节里的爱不可能出错。

可如今却说是我趁虚而入?

仔细想想,玫瑰很久没送了,汤也许久没煲,照片…又是从什么时候撕掉的呢?

想起来了,是结婚一个月后。

他参加完同学聚会,失魂落魄地回家,嘴里嚷嚷着“一切都太晚了”。

或许从那时,他和言玥就已经勾搭上了吧。

我点开班级群里发过的学生信息,一个醒目的名字出现在视野中——陆明珠。

再看出生年月,果然和六年前对得上。

陆凛给我女儿取名佑珠…

保佑明珠…

呵,一个是他的掌上明珠,一个是保佑他掌上明珠的工具。

怪不得他工作那么忙也要自告奋勇去接孩子,原来为的是看看私生女,还能顺便减少我和她的接触。

我颓败地垂下手,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滑落。

3

就在这时,有人通过家长群加我好友。

群内备注是明珠妈妈,我通过好友后,翻看她的朋友圈。

里面都是一些她的孩子与不露脸的男人的照片。

可不用露脸,六年的朝夕相处也让我瞬间认出男人的背影。

【今天爸爸又带宝贝去游乐园啦,还让这么大的孩子骑在肩上,真是个女儿奴!】

【孩她爸陪着孩子玩了整天的公主换装游戏,连会议都推了,唉。】

【幸福的一家三口,此生足矣!】

几乎每两天都会发一条朋友圈,原来陆凛借口工作忙,都是为了陪她们母女。

消息跳出来,是言玥发来的:

“不好意思啊佑佑妈妈,我们家明珠从小被她爸爸宠坏了,下手没个轻重的,你不会生气吧?”

我刚想回复,可佑佑醒了,正无意识地喊爸爸。

我心中一紧,赶忙放下手机,摸着她的额头宽慰道:

“爸爸很快就来了,佑佑乖,妈妈在。”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我满脸的泪痕,四岁的小姑娘好像连痛都忘了,带着哭腔问我:

“妈妈,你为什么哭?是不是佑佑不听话把你惹哭了?”

我拼命摇头,挤出一个牵强的笑来:

“我们佑佑最乖啦,是妈妈最听话的宝贝。”

她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小声说:

“可爸爸每次去接我,都会夸明珠更听话懂事,她明明一点都不乖,还老是抢我的玩具。”

心脏被攥紧般痛,我识人不清栽了跟头还能自己承受,可我女儿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亲生父亲这么对待?

佑佑越来越难过,小嘴瘪着,一副自责的模样。

我轻轻俯身抱住她。

过了很久很久,我终于下定决心。

“佑佑,你愿意跟着妈妈去国外吗?”

她天性爱玩,只眨巴着眼问我:

“国外也有小朋友和我一起玩吗?她们会不会抢我的玩具?”

“不会。”

“爸爸会给我抢回来的,对吗?”

我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说:

“不,爸爸不会去,只有妈妈带你去,可以吗?那里还有舅舅,有外公外婆,他们都会保护佑佑。”

我提心吊胆地望着她,最害怕的就是她不想离开爸爸。

她确实一脸纠结地想了很久,最后有些为难地说:

“那好吧,我最喜欢妈妈了。”

我安抚她睡下,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意,冲到病房外失声痛哭。

哭完后,我给远在澳洲的哥哥打去电话:

“哥哥,给我和佑佑准备个国外的新身份,我和佑佑准备过去。”

哥哥默了一瞬,问:“你和陆凛吵架了吗?如果受了委屈就离婚,带着佑佑和爸妈团聚。”

我不是没想过离婚,可我的佑佑凭什么要在家庭关系那一栏里写上这么一个轻贱她的父亲?

如果到时候撕破脸皮,陆凛以亲生父亲的名义争夺抚养权或是强迫她进行骨髓移植怎么办?

我不敢想。

我深呼吸一口气:

“以后再解释吧,等佑佑康复了,我就订机票。”

带着一丝慌乱的声音倏地从身后响起:

“机票?你要去哪里?”

4

我转过头,看见一脸茫然的陆凛。

我挤出笑来,装得自然:

“爸妈想佑佑啦,听说她出了意外急得要赶回国探望,我这是在宽慰他们呢,说等佑佑好了就去看他们。”

陆凛,既然你在我面前演了六年,我也不介意对你演一回。

许是我眼眶红得太过吓人,陆凛半信半疑地望着我。

我赶紧推了他一把,催促道:

“佑佑等爸爸都等急啦,我们快去看看她吧。”

进了病房,佑佑已经醒来,一看到陆凛眼睛瞬间亮起来。

“爸爸!妈妈说你给我买奶黄包去啦,我都等睡着了。”

陆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说:

“对不起,奶黄包没了…我给佑佑买了虾饺和水晶酥。”

脸色苍白的孩子有些失望,垂下了眼睛。

陆凛眼中闪过些许不忍,张开嘴想要安慰些什么。

佑佑却突然抬起眼睫,眸中尽是对爸爸的爱意。

“没关系的,爸爸买什么我都喜欢吃!”

痛意再次在我心口蔓延开,我望着眼前的陆凛,只见他双手攥紧包装袋,看上去有些愧疚。

他吸了吸鼻子,很快殷勤地坐在病床边喂佑佑吃饭,动作轻柔,还时不时替她擦去嘴边的油渍。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把这温馨的一幕拍照留念。

可如今看了言玥的朋友圈,只觉得一切都如此讽刺。

护士来提醒我下楼交治疗费时,我路过了走廊尽头的病房。

里面正是言玥,她正被女儿吵着把装满奶黄包的餐盒扔到垃圾桶里。

“明珠,你不是最讨厌吃奶黄包吗?怎么爸爸给你买的你最喜欢的虾饺不吃,非要嚷嚷着吃这个?”

“哼!陆佑珠最喜欢吃这个了,我偏要和她抢,扔掉也不给她,谁让她抢我爸爸!”

“谁能抢走你爸呀,他最爱你了,你看你不过推那个小贱人的女儿时被她挠了道口子,他就小题大做地非让你住院观察。”

“嘿嘿嘿,爸爸最疼我啦,不,他还最疼妈妈。”

母女俩笑着拥作一团,我站在病房外,手指狠狠掐进手心。

不是要抢吗?那就把陆凛让给你们吧。

只是佑佑是我的底线,我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

在那之后一周,我都寸步不离地守在佑佑身边,防止陆凛带她去做脊髓配型。

我的佑佑只是坚强,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怕疼。

我生她打麻药时从脊椎注入八厘米的针头,如今剧痛还记忆犹新,这样的苦,不,更大的苦怎么能让我的孩子经历一遍?

可我日夜守着佑佑,终于还是把自己累垮了,昏倒在她病床边。

醒来时,陆凛正在我身边焦急得来回踱步。

见我睁开眼,他箭步冲上来,捧着我的脸关切地问:

“老婆,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装得可真好啊,眼里的担忧真真切切,倘若不是我得知真相,恐怕真要感动地落下泪来。

“我没事,佑佑呢?”

“佑佑在楼下,我妈赶来照顾了,你放心吧,当务之急是先照顾好自己。”

我撑着想坐起来,他还贴心地在我背后放了个枕头。

不在我眼皮底下,谁陪着佑佑我都不放心。

可我实在太累了,根本没有下床的力气。

只好给佑佑的智能手表打电话,好在她声音里透着欢快,说爷爷奶奶陪她玩得正起劲。

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半,陆凛爸妈疼爱佑佑,应该不会对她不利。

5

我望着天花板,又想起了生下佑佑后住院的那段日子。

那时我沉浸在陆凛为我编织的谎言里,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身旁坐着温柔体贴的老公,还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那时的他动作麻利地冲泡奶粉,抱着佑佑哄睡,我问他为什么姿势如此娴熟,他只笑着说提前做了当爸爸的功课。

我感慨自己多么幸运,却没曾想他的熟练全来自于照顾另一个女人的孩子。

呵,真是可笑。

陆凛的动作把我从回忆里唤醒,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问: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你还记得佑佑出生那天吗?”

他目光渐渐放空,像是陷入了回忆。

过了很久,他脸色越来越柔和,连声音也放软了:

“当然记得,那可是你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

“当时佑佑胎位不正,需要剖腹产,你打麻药时死死咬着牙,痛得汗水有黄豆般大颗,我抓着你的手,你却叫我松开,说怕抓痛了我。”

“后来佑佑呱呱坠地,眼睛像你,鼻子嘴巴却像极了我,我妈高兴得不行,说她和我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不哭不闹的,打开眼睛就冲着我笑,我伸出手指她就牢牢抓住,乖得就像来报恩的。”

……

他越说越沉迷,嘴边的笑意渐渐溢出来。

而我,不动声色地从他掌心抽出手。

装的也好,片刻的真心也罢,我都不在乎了。

一通电话打破他的回忆,他看了眼屏幕瞬间清醒,借口道:

“公司有事,我…”

“没关系,你去吧。”

我揉了揉眼睛,面带微笑地说。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我早就瞥见了备注——我的明珠。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正好,不用在眼前惹得我伤心。

我休息了片刻,还是强撑着身子去陪佑佑。

病房内,陆凛爸妈正陪着她做游戏。

她如今住院十多天,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如今已经能坐在爷爷背上骑大马了。

这可怕陆凛爸妈累得不轻,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捏佑佑的脸叫她小淘气。

这或许是我唯一欣慰的一点——至少他们是真心疼爱佑佑的。

佑佑又吵着要吃蛋糕,爷爷奶奶马不停蹄就去买了。

等他们走后,她凑近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妈妈,刚才明珠她妈妈带她过来了,看到你不在,把爷爷奶奶叫出去说了好久的话,他们认识吗?”

我心中一惊,顿时心跳得像鼓点。

等陆凛爸妈买完蛋糕回来,我独自去了监控室,借口说女儿的平安锁丢了要查监控。

不甚清晰的画面里,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我耳朵里。

“叔叔阿姨,明珠也是你们的孙女,求你们了,也疼疼她吧!”

“我不是早就让她认祖归宗了吗?也答应你让佑佑进行配型了,你还来这吵什么?”

“明珠不能离开爸爸,我和陆凛也是真心相爱的,就不能成全…”

“做梦!我们绝不会认你这样的儿媳妇,这让我们怎么抬得起头!当初陆家夺权,我儿子刚被打压,你转身就爬上更得势的陆逸的床,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管你是怎么哄骗我儿子的,孩子是陆家血脉我认,但你想都不要想进陆家的门!”

“呵,难道你们不想再要个孙子吗?陆凛只爱我,他只会和我生。”

“孙子自然是要的,姜夏也能生…”

“哈哈哈哈哈哈,姜夏伤了身体,再也怀不了孩子啦!只有我,只有我…”

陆凛父母对视,随后陷入了沉默。

我苦笑一声,看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

他们也没有多疼爱佑佑,他们更想要个孙子。

我卸下玉镯。

这是陆凛妈妈送我的传家宝,我戴了整整六年,如今把它递给了监控室的保安。

“保安大哥,心意您收下,视频可以让我拿走一份吗?”

6

佑佑恢复的差不多后,我不顾陆凛的阻拦,强硬带她出院。

陆凛有些急,皱着眉冲我说:

“医生都没说佑佑可以出院了,你何必急着这一时?”

我当然急,哥哥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新的身份,我需要尽快处理好一切,早日带佑佑离开。

毕竟她在这多待一天,就会多一丝危险。

陆凛还想劝我,我直接眼眶一红,他就不吭声了。

回来的那晚,我借口佑佑黏我,去儿童房睡觉。

佑佑在一旁看画本,我就拿着手机订机票。

五天后,我就会带她离开。

等我从浴室洗完澡出来,陆凛正坐在床上,一手揽着佑佑。

另一只手——正举着我的手机。

脸色阴沉得像一潭死水。

我擦头发的手一僵,挤出笑问他:

“怎么过来了?是不是要给佑佑讲睡前故事?”

他定定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表情中寻找漏洞,连声音都是极力压制的:

“你手机提示里,为什么会有机票的订购信息?”

我乱了神,只看见他眼眸里莫名的怒意与恐慌。

还好佑佑及时开口:

“爸爸,刚刚我拿妈妈的手机玩了会儿,是不是闯祸了呀!”

我的女儿,真的很聪明。

我笑了笑,说:“可能是佑佑刚才乱点一通瞎买的吧?我这就退掉。”

陆凛有些不信,直到亲眼看着我把机票退掉,这才松了口气,把我死死搂紧怀里。

“老婆,以后我们会很幸福的。”

“是啊,我和佑佑会很幸福的。”

至于你?我诅咒终身不幸。

……

第二天清早,陆凛鬼鬼祟祟地去厕所接了个电话,我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口偷听。

“佑佑已经出院了,配型的事以后再说吧,先等骨髓库的消息,最好是别让佑佑捐,她太小了,伤害或许不可逆,而且明珠的病情还没有到危急的地步。”

“最近先不要联系,姜夏有些奇怪,我…总感觉有点慌,她对我笑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悲伤,我有些害怕。”

等他打完电话,我马上跳回床上装睡。

陆凛出门上班前,分别吻了我和佑佑的额头,却丝毫没发现我身体的颤抖。

陆凛已经起疑,三天我都等不了了。

等佑佑一醒我便问她:

“妈妈明天就带你走好不好?”

佑佑有些难过,不停往我怀里蹭。

“可我舍不得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可以让我和他们再见一面吗?”

身为一个合格的妈妈,我必须要守护孩子的童心。

于是我准备明天为佑佑办个出院派对,把她的好朋友全都邀请到家里来。

机票就定在后天的下午。

陆凛听说后,推掉了第二天的所有行程,说要好好替佑佑庆祝康复。

我们这晚打了好多气球,将场地布置成佑佑最爱的粉色。

佑佑看见时开心极了,搂住陆凛的脖子一口一个“超爱爸爸”,哄得陆凛笑弯了腰。

笑完深情地望着我说:

“姜夏,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那么幸福。”

我不回应,从他手里接过佑佑,问:

“准备好了吗?我的宝贝。”

“准备好了!”

在带她离开前,我希望给年幼的孩子留下最后的美好印象,不留任何遗憾。

可我没想到,言玥连我女儿最开心的一天都要破坏掉。

她带着陆明珠,混在人群里登堂入室。

7

陆凛脸色难看,视线不停在我和言玥之间流转。

我比了个“请进”的手势,笑着说:

“来者是客,欢迎。”

佑佑把心爱的玩偶拿出来给朋友们看,说是爸爸从日本带回来的。

陆明珠昂起头,不屑道: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爸爸带我去了日本迪士尼,还给我买了比你这个大好多的。”

佑佑有点难过,陆凛马上把她抱起来哄:“爸爸夏天带佑佑去,买最大的!”

我正在厨房里准备点心,言玥见四下无人,佯装帮忙靠近。

“你都知道了吧?真可怜啊,陆凛根本不爱你!”

我转身直视着她恶毒的眼神,说:

“你确定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

她脸上一僵:“你什么意思?”

“你女儿还得靠我女儿来救,如果你女儿没了…你真的有把握,陆凛还会留你在身边吗?”

“你…”

“现在跪下来求我,我说不定会考虑。”

说罢我不再看她,淡定自若地回头往蛋糕上摆放草莓。

几分钟后,身后传来物体与大理石地面接触的声音。

言玥死死攥紧裙摆,跪在地上,咬牙切齿:

“求你…”

“哦,我考虑一下,考虑的结果就不一定了。”

我端着草莓蛋糕,掠过她径直离开。

去楼上喊小朋友来吃蛋糕时,陆凛正在窗台外打电话。

我给佑佑拿了个草莓最大的蛋糕,刚放到她手里,就被陆明珠抢了过去。

“楼下还有很多呀,干嘛非要抢妈妈给我拿的!”

陆明珠冷哼一声,走在前面。

我蹲下,握住佑佑的小胳膊,说:

“佑佑,妈妈一直教你不能欺负别的小朋友,可我们也不能总被别人欺负,陆明珠害你受伤、抢你东西,这对吗?”

孩子懵懂地摇了摇头。

“今天妈妈教你一个成语——以牙还牙。”

“现在,把她推下去。”

......

言玥惊恐的声音传来时,我正紧紧把佑佑抱在怀里。

佑佑很听我的话,在陆明珠即将下楼梯时,从背后靠近她。

可她到底天性善良,还是回过头来,冲我摇头。

而陆明珠发现了她,下意识就以为佑佑是来抢她手中的蛋糕的,跑着下楼时一个踉跄,自己摔了下去。

陆凛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阿凛,是佑佑推的!一定是她妈妈指使的!”

“够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还不赶紧先把孩子送医院!”

陆凛抱起孩子,看向我的眼神中蕴含着莫名的情绪。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晚,我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行囊——身份材料和结婚证。

所有我的个人财产已经转移,连带着生佑佑时陆凛送我的股票也已经抛售。

我以为今晚陆凛不会回来。

可凌晨,他在我身边躺下,胳膊轻轻圈住我。

我彻夜无眠,睁眼捱到了天亮。

“今天不去医院了吗?”

他脸上笑容一滞,很小声地说:“不去,就陪你们,哪儿也不去。”

佑佑今天起得很早,嚷嚷着要吃奶黄包。

她嘴刁,指明要吃城南那家画有小猪鼻子的。

陆凛自告奋勇,连胡须也没刮便要出门买。

“老婆,佑佑,等我!”

听见楼下车辆轰鸣声渐远,我抱起佑佑。

“走啦,跟妈妈去过新的生活。”

8

陆凛最近心烦意乱。

自从将佑佑设计受伤后,他按捺在心底的自责越来越多。

可没有办法,谁让他欠言玥母女的呢?

等他还清了,他就用余生好好补偿姜夏和佑佑。

更令他心慌的是,姜夏最近很奇怪。

她笑得总是很牵强,流露着悲伤的底色。

从前在她心里,佑佑和他各占据一半地位。

但现在好像只有佑佑了,她日夜陪伴着孩子,再也没依偎在他肩头说过爱他。

其实对姜夏,在最失意的那段时间里,他或许真的爱过她。

可结婚后,言玥哭着告诉他,自己是被家里人逼迫的,如今为了他离婚,别的都不奢求,只想能在他身边陪着他。

那可是相处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啊,感情深厚,却不得不怪造化弄人。

陆凛甚至恨起了姜夏,如果不是她,言玥或许不用受那么大的委屈。

......

在买完奶黄包开车回家的路上,陆凛脑子里一片混乱。

明明他最疼爱的明珠还躺在医院里,他脑海里却想起佑佑抱着脖子撒娇的场景。

明明他自以为的真爱是言玥,却不断地浮现姜夏安静的睡颜。

今天早上出门前,姜夏笑着说:“佑佑,和爸爸说再见。”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正常,却又那么令人心慌。

不行,他得尽快回去,佑佑最喜欢吃热乎的奶黄包。

他又想起住院时,被明珠抢走奶黄包后有些难过的孩子,一时愧疚万分。

“佑佑,爸爸回来啦!”

“老婆?你们人呢?”

无人应答,四周死一般地寂静。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忽然停滞,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一下一下,钻心削骨般的痛。

茶几上,放着原本挂在墙上的全家福。

不,准确来说,只剩了他的照片,关于姜夏和佑佑的部分已被剪去,不知踪影。

......

整整十天,陆凛动用了身边所有人脉与关系,却得不到妻女任何消息。

十天后,警方通知,在海边捡到妻女的相关身份证明和结婚证。

原本鲜红的结婚证在海水的冲刷下褪色泛白,不复从前。

警方推测,是姜夏带着女儿自尽。

陆凛颓废地把自己关在房里,窗帘紧闭,四周昏暗。

唯有佑佑的小夜灯还亮着,透着温馨的黄色暖光。

他突然记起从前的夜晚。

他搂着女儿,姜夏半靠在床头,温柔的声音讲述睡前故事。

那些夜晚他总是睡得很香甜,不像现在,根本阖不上眼。

睡着吧,拜托,梦里说不定能见到她们呢?

可实际上,陆凛竟一次也没梦到过姜夏和佑佑,她们连梦的幻想都不肯给他了么?

偏偏这时,秘书打来电话。

“陆总,网上匿名爆出了一个有关言小姐的视频。”

他颤抖着手点开视频,镜头里的言玥露出在他面前从未展示过的狠毒。

明明他告诉过她,自己已经有了家庭,也不可能和她结婚,但承诺会给她和孩子好的生活。

她表现得善解人意,说只要陪在他身边,只要孩子能活下来。

竟然敢到他爸妈面前去闹!甚至还是在佑佑病房前!

9

他腾地从床上爬起来,赶往医院。

自从把昏迷的明珠送去医院后,他忙着寻找妻女,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心思去医院探望。

病床前,言玥正疯狂地给经纪人打电话。

“现在网上舆论对我很不利!都说我是小三逼宫上位的贱女人,马上给我处理!”

“处理不了?我去找陆凛,他肯定有办法...”

陆凛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她的歇斯底里。

明珠可怜巴巴地躺在那儿,小声唤:

“妈妈,你怎么了...”

换做从前,陆凛肯定心疼地冲进去抱住她,可他看着这一幕,不免想到了佑佑。

那个每次见到爸爸都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在他的一手策划下受伤昏迷,生命垂危之际,他竟只在乎能否配型。

这个爸爸,当的太过失败。

他坐在门口,抽了整根烟,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地上,晕开一片深渍。

手机上收到言玥的消息,说孩子情况危急,需要马上赶来医院。

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她的消息了,如今言玥狗急跳墙,竟拿孩子的安危逼他过来。

言玥,陆凛自然会让她身败名裂,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可明珠...毕竟是他的女儿,是个无辜的孩子。

他起身,里面的对话再次传来,正准备开门的手就这么停留在门把手上。

“妈妈,爸爸会过来吗?”

“当然了,等下你不能跟爸爸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哦,记住,是佑佑把你推下去的。”

“当然啦,那个小贱人抢我爸爸,我要让爸爸讨厌她,还要把奶黄包玩偶蛋糕统统抢过来。”

“噗哧,以后都没人跟你抢啦,她和她妈妈都死掉啦。”

“真的吗?太好啦!耶!”

陆凛浑身冰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爸爸!你来啦。”

明珠见到他来,又恢复天真无邪的模样,可他怎么看都觉得掺着假。

“阿凛,帮帮我!那个视频是假的…我没说说过那样的话!现在走在路上都会有人冲我吐口水骂我,可明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争抢什么的。”

“我已经吩咐下去,从你所在经纪公司撤资。”

“你知道我为了光鲜亮丽付出了多少!甚至为了保持身材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身下孩子!我不能退圈!可没有你的庇护…我要背负很多违约金,还会被万人唾弃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在乎我…那明珠呢?你忍心让她抬不起头吗?”

“你利用我的不忍心犯了多少错,你自己清楚。她既然是我的女儿,我会把她送去南亚,生活费给到十八岁,从此以后就跟我无关。”

“陆凛,你疯了?!她是你唯一的女儿!!”

“我名下承认的女儿,只有陆佑珠一人。”

视频被深扒后,陆氏的股价一落千丈。

姜夏此时正在海边带女儿晒日光浴,看到这个新闻,感慨自己幸亏早早抛售了。

如今股价暴跌,姜家又联合多家企业带头取消和陆氏的合作,陆氏风雨飘摇。

但多年根基还在,如果紧急公关,也不是不能渡过危机。

可陆凛彻底颓废了。

当初言玥离开他时,他虽失意,却仍想尽办法夺权。

而现在,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公司事务一概不管,每日往返于警局、机场、海边。

陆凛不是没有怀疑过姜夏逃出国,可机场方反复确认,近一月以来没有以姜夏和佑佑身份的任何购票信息。

当然,她们是用假身份离开的。

10

言玥被雪藏了,巨额的违约金将她逼上绝路。

她仍不肯放弃,每天都闹着要见陆凛。

今天是孩子昏倒了。

明天是孩子发病了。

陆凛知道她是装的,一概不理,直到医生打来电话。

“陆总,言玥好像疯了,为了找理由让你过去偷偷断了明珠的药!明珠现在情况危急,你最好还是过来一趟吧。”

急救室外,言玥毫不担心,而是期待地望着电梯口。

直到看见陆凛的身影,她兴奋地跑上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明珠很危险,我们再生一个吧。”

陆凛狠狠甩开她,扬手就是一巴掌。

“畜生...你真是个畜生...”

陆凛本想饶她一命,如今却觉得她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

急救室灯光熄灭,主刀医生走出来,冲陆凛摇了摇头:

“对不起陆总,我们已经尽力了。”

陆凛脚步虚浮,眼前又浮现出佑佑的模样。

明珠也死了,她在那会见到佑佑吗?会不会又欺负佑佑?

不过佑佑有妈妈在身边,应该不会受委屈吧?

他俯视着匍匐在地上呆滞住的言玥,突然觉得,她连死都不配。

死了,反倒碍了姜夏的眼。

言玥愣住片刻后,又冲过来死死攥住陆凛的裤腿,疯了似地大喊道:

“没关系!我还能生!我再给你生一个好不好?”

陆凛用力踹向她心窝子,给秘书打去电话。

“现在过来,把言玥送进精神病院,要暗无天日的那种单间。”

明珠死了,言玥疯了。

他终于替姜夏和佑佑报了仇。

可归根究底的错...是在谁身上呢?

是他,他有原罪。

一切的一切,亲手谋划是他,推波助澜是他,毫无人性的也是他。

这个罪,他要怎么偿还呢?

陆氏在他的不管不顾下最终宣告破产。

陆凛整日颓靡不振,只有在轻信什么江湖术士的招魂之法时,灰扑扑的眼睛才会亮起来。

他太想见到姜夏和佑佑了,求助神明听信巫术,渐渐地家底见空。

三年后,他已经瘦得不成人样,连以前的朋友几乎都要认不出来。

身上还穿着结婚那年姜夏给她买的衬衫,空荡像块布套在骷髅架子上。

他又想起出院派对那天,他答应佑佑给她买的玩偶。

撒了那么多谎,食言那么多次,这次他想做到。

他独自去了日本,手伸向店里最大的玩偶。

而另一只小手和她同一时间碰到玩偶。

“这是买给我女儿的...”

“嘿,妈妈,这里有个奇怪的人。”

陆凛怔怔地抬起头,三年不见,姜夏一如从前那般漂亮。

不,比从前更明媚。

而佑佑长高了许多,五官越来越像妈妈,竟很难从她脸上找到曾经像他的痕迹了。

原来她们,没有死,只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幸好...幸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姜夏见到他时,眼里竟闪过一丝错愕。

可下一秒,她便笑着蹲下同佑佑说:

“你想要这个吗?”

“还是让给这个人吧,他要买给他的女儿。”

佑佑还是那么善良,像极了她的妈妈。

“那我们走吧,外婆舅舅他们还等着咱们去泡温泉。”

“噢,舅舅的那个帅朋友也在吗?他每次见到你都会脸红。”

“姜佑!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她现在不再是陆佑珠,而是姜佑。

母女俩吵吵闹闹着走了,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三天后,陆凛的尸体从当初发现结婚证的海边冲上岸。

他死死抱在胸口的,还有从日本带回来的玩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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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4-17 01: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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